2013年1月18日星期五

“肉身”与东西方文化 ——山长王德龙

         似乎中华民族一开始便没有发现自己,没有发现。然而,真的是如此吗?
         
     或许,我们在历代的雕塑和绘画中没有发现可以和西方媲美的作品,但正如我们在西方的概念中找不到的观念一样。就算是慈悲,同样也找不到完全一致的对应词语。这原是十分平常的现象。人类整体的演进,本身就靠人类自身的和合,而不是这当中看似无可交流的差异性。差异而可以互补,文化和文明才会继续往前演化。

        与其说中华文化中人的缺席,毋宁说是人的谦卑化和隐化。钱穆先生《人生十论》中曾有过一段精辟的叙述:孔子的教训,在中国人听来,似是老生常谈,平淡无奇了。但就世界人类文化历史看,孔子所牖启人心的,却实在是一个新趋向。他牖启心走向心,教人心安放在人心里。他教各个人的心,走向别人的心里找安顿,找归宿。父的心,走向子的心里成为慈;子的心,走向父的心里成为孝;朋友的心,走向朋友的心里成为忠与恕。心走向心,便是孔子之所谓仁。中华民族不是没有发现自己,而是在充分发现自我以后,进一步还发现了在自己以外,原来还有别人的存在。重视,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不是横空出世,独立、孤立于这个世界之中。在这个之前就已经有父母亲为我们做好了一切人世间的准备,而父母以外还有许多的长辈,乃至于所不认识的长者。的提出与重视,同样也是这个道理。人没有办法忠于自己善良的本性,没有办法忠于他的家庭,他的师长、上司、朋友,他只能是独夫。因为我们的文化中告诉我们不可以目中无人,因此也就特别强调谦卑、谦和、谦逊。在群体中不是想尽办法凸显容易膨胀的自己,正好相反的是,如何设法把这个极容易傲慢的隐藏起来,好让人类的大群和谐而幸福。消泯了小我也就成全了大我

         尤其是佛教思想传入东土以后,中华文化中无我的特色尤为突出。佛陀鲜明的形象,不在于他发现了他自己或是人自身的主体性,恰恰相反,佛陀证悟了人本身也是空的以后,才突出了他在人类历史与文化中独特的形象。由此要说到的是王维的诗。作为诗佛的王维,正是在诗中消泯了他自己,他的诗也才显得空灵和宁静。因此,文学和艺术并非只有强调人的自身才得以成为文学和艺术。人把自己放下,乃至于整个地空掉,也是文学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。而事实上,说中华文化中人的缺席,也并不准确。从《诗经》开始一直到往后的文、辞、赋、词、曲等,我们看到的并不是千人一面,而是异彩纷呈,各有特色。屈原、司马相如、曹植、李白、杜甫、苏轼尽是各有风格的伟大文人与诗人。书法和绘画也是如此。由于强调天人合一,强调人与自然的和平共处,强调人不要一直只看到自己,看不见别人,我们的绘画中才不特别着意地勾勒自己的轮廓。大自然本就是人以及其它生物所共有,何必在在地凸显自己?

         凸显自己往往有其弊端。百年前西方列强的殖民主义,对多国的掠夺 和侵略,不能不说是,是的过度 强调所引起的。中华民族这百余年来的积贫积弱,也是他人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的结果。大自然如今的满目疮痍,正是因为人忘记了大自然本就不仅仅是的。因此,艺术和美固然有其主观性,然而艺术和美若纯粹只是主观的概念,可以任意诠释,将把人类导入极度危险的境地。人的个性、特色或高大的的背后,总得有一条智慧而富含品格力的勒马缰牵着,庶几才不至于在莽撞中同归于尽。

         关于人的发现、重视与记录,中华文化并不以雕塑和绘画为主要表现的载体。对于有贡献的伟大人物,我们将之记录在文献典籍之中。其中尤为显著和重要的,便是正史里的人物列传。以事件为主的纪事本末体虽然也重要,然而以正统史学言之,纪传体通史或断代史才是正宗。略掉这些人物,将无法 构建中华民族的史学。熟悉中国历史的也知道,正史里头除了帝王将相、功臣与文人士大夫外,还有作为反面教材的佞臣、酷吏等的记述。除此以外,正史里也还有中国以外周边国家重要人物的记录。按中华民族的史学传统,人是基准点也是贯通整个历史发展与变化的主体。如果再把视域扩大至民间信仰,但凡有功于人民的人物,其生前死后人民奉祀的香火不断,有的甚至历千年而民众依然虔诚 膜拜。试问,中华文化如何不重视人?

         最后,如果只是一尊雕像或一幅画,仅仅陈列于艺术馆或博物院中,成为历史的一具标本,专家学者们闭门研究的对象,其精神不见称颂与传扬,这样的之存在,究竟有何意义?这是的发现,还是物化矮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