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6月5日星期四

救亡與建設——山長王德龍


         当我们命垂一线的时候,如何活下来是最关键的问题。在此急迫的势态下,其余的一切皆不重要。然而,这种生命状态如果维持过长时间,人的一生也就只剩下了动物性的本能,谈不上文明,说不上文化,就算是昙花一现也比目下这种状态来得强。虽然如此,若与建设并排视之,昙花一现也仅仅只是绚烂至极,光华四射以后,终究没能留下些什么。就人类生命言,代代相承,承前以外,尚能启后,为后人留下丰厚的文化底蕴,实是人类异于禽兽的一大关键。

         因此,救亡固然重要,但是在救亡以外,如果可以将目光与胸怀放得更宽大和长远,那么我们便知道除了救亡,还得用心建设。唯有在艰困中立定建设的脚跟,救亡以后方可迈向光明,茁壮成长。以二战日军侵华为例,当时北大、清华、南开三所著名的大学,在物资匮乏,时势危急的条件下,迁往云南昆明,暂时合并为西南联合大学。路途中甚至有老师和学生不支病逝,但是这支壮健的队伍依然坚持前进,为战后国家、民族的建设,培养了许多人才。

         当然,当时的西南联大只是不畏日军胁迫中的一员,全国各地类似的壮举并不鲜见。就当时的日军言,纵使没能快速统治中国,最低限度可以遏制中国的建设和发展,显然是他们胸中险恶的图谋。而中国人如果看不清这一点,其实仗不需开打,实际上早已经败北。钱穆先生在《文化与教育》〈过渡与开创〉中曾言:茫茫然的前进,大体还是在过渡的行程中,而肃然停止下来,反而常是开创之征兆。此处所谓停止,非谓一切无为,而是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,必须在外在动荡、变幻无常的事态中,停止不必要的流转,把握到笃实且真实的方向。

         再把目光拉回现在,回视我国。华社实在也应该看清这一点,不好在救亡的状态下,忽略了更多也更重要的建设。不是救亡不重要,而是除了救亡,还有更迫切需要关注和建设的重点。一方面固然有许多顽劣的手段需要应对,另一方面我们自然也不要只是陷入其中。不管是不谙中文的校长、师资派往华校,或者补选中种种耸人听闻的说辞,还是其它一贯不利于华社的政策,给予相应的重视和应对以外,也该有人在此艰难的状态下,把其余的部分,尤其是文化和艺术一一建设起来。并且还不仅仅是维持一个基本的状态而已,在此残酷的现实中,如果我们还能开出灿烂的花朵,被世人所注目,这无疑是更好、更积极的还击。我们从原该被破坏而无法立足的诡计中,坚强地站起来,勇往直前,健壮地、豪迈地走向更远大的未来。

         如此又得回顾汉唐盛世。汉唐两代的盛大、开放与包容,建立在对自我的充分认识与肯定上。对自己有信心,方能兼容并包,百花齐放。对自己仅仅只是片面的、偏颇的认识,甚而至于一无所知,实也谈不上开放与国际化。此中所朝向的目标,必也是被同化一途,而终于泯灭了自己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 能不戒乎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