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
宗白华说中国艺术的三个境界乃:写实、传神、妙语,并谓艺术可以使世界净化、深化。如果艺术真的能够让人净化,经由艺术的熏陶,人得以走出纷扰与忧虑,进而获得内心的清静,精神的富足,人际的和谐,那么,一切对于病态、变态、扭曲、错乱、失衡、自私、粗野、暴力的刻意描绘或者刻画,并以之博取个人的名声以及利益的行为,可以休矣。
二、
陈寅恪七十岁时曾经这么认为:中国的书固然多,不过基本的也就是这么几十种而已。从正道的角度而言,具备精神高度和学术价值的书,确实如陈氏所言,也就是数十种。如此一来,但凡认为中华文化浩如烟海,一生人也无法穷究,进而选择弃而不学的人,诸种看似合情合理的藉口,可以休矣。
三、
蔡元培曾经问学生:“五加五等于多少?”学生们面面相觑,不敢作答。过了好一段时间,才有学生战战兢兢说:“五加五等于十啊。”蔡元培高兴的说道:“正是”,“大家实在不应该迷信偶像”。有的时候,我们容易被偶像给迷惑,偶像说宇宙是三角的,大家会不置可否;偶像说世界上最好的生活方式,便是大家都睡了,你还听着他的歌,你会完全照办;偶像说只要你相信,并且坚定,那么你即便不努力,也可以如愿以偿,你一定觉得这是至理名言。
可是,五加五等于十,想太多了反而离事实与真实越发遥远。因此,胡思乱想,抑或散漫不思,而陷入于迷信的状态,可以休矣。
四、
关于旧文学,周作人有独到的想法。他认为旧文学中有许多现代可资运用的东西,它们就像朝珠,拆散了以后,仍可以作新的装饰。他还进一步认为,俞平伯最善于利用这种拆散了的朝珠。关乎此,梁实秋甚至主张要写好白话文,必须熟读古文。中华民族是一个念旧的民族,也是一个富有情义的民族,对于过去的种种,中华民族总是存有一份感念。在这种不离不弃的情怀中,中华民族数千年不曾间断的走了过来。其中有喜、有悲、有怒、有乐,也有着一分从容与自在。故此,有人去信鲁迅,问写文章是否有诀窍,鲁迅爽直地回函说如果有捷径,那么岂不文豪可以传于其子,以后世世代代都为文豪矣?念念于捷径,也就丢失了天大地大任我翱翔的自由与自适。二十一世纪的今天,不想继承而想开新,只想迅速走红而不想尽心尽力的观念,是否可以休矣?
五、
有一次,顾颉刚拜见他的老师章太炎,并表示说一切事物必须亲眼目睹,才是可信的。章太炎充满智慧的回答到:“那么,你见过你的曾祖吗?”
为了怀疑而怀疑,为了反对而反对,为了批判而批判,为了刁难而刁难的恶习,可以休矣。
六、
有学生就撰写论文的问题请教闻一多,闻一多听了以后说:“我劝青年朋友们暂且不要谈创作,先读二十年书再说。”同样的,老舍有一次学生上課,有一个学生问该怎么样训练写文章,到什么程度才适合投稿?老舍语重心长的说:“我劝你多读书,少写作。书读够了,自然会写,写好了,人家自然愿意印刷你的文章。”对此,游国恩亦曾告诫学生说:“要写传世的文章,不要写应酬的文章。” 至于读书,同样也是没有特殊方法与捷径的。范文澜曾经说过:“读书并无妙法,正是慢慢从第一篇读到第末篇,一遍读了读第二遍,二遍读了读第三遍而已。” 关于要多积累,踏实学习的内容,自古至今,如星河般璀璨。关乎此,认为认真学习扼杀人性、毁坏创意,并以为人会因此而故步自封、缺乏个性的种种说辞,实在可以休矣。
七、
抗日战争时期,齐白石老先生为了表示气节,鼓舞士气,老人家为了拒见登门求画的日本人,直接在家门口张贴告示谓:官入民家,主人不利。他也曾经多次在门上张贴告示说:心病复作,停止见客。此举与梅兰芳蓄须表丈夫,坚决不登上日本人舞台,以及患病多日的陈三立老人绝食而死,以警醒国人国仇家恨的壮举, 同样谱写着中华文化立足世界的光辉。
为了艺术而艺术,全不顾及道德以及正义的虚假说辞,亦可以休矣。
八、
钱穆先生晚年目盲,但是仍旧写作不断。他的《晚学盲言》就是在妻子钱胡美琦女士的协助下,一字一字地写,一字一字地校对出来的。书中有一段话极为精辟:远俗乃能近道,捐俗乃能建德,离俗愈远,捐之愈尽,而后道德之意始显。
天下没有不积累、不用心、不刻苦、不付出便能实现的理想。对于涵养与品格无所追求,却念恋于世俗的种种欲望和手段的贪婪,必须休矣。